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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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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事態

今年雪下的晚, 不比去年的大,院子裏新種的紅梅聞雪綻放,煞是好看。

沈木溪給賀景泠把完脈,問:“我上次給你那藥你吃了?”

賀景泠收回手, 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那藥要少吃, 我是囑咐你了, 聽不聽隨你。”她收好藥箱,看了眼外面的天氣,“去年雪災鬧成那樣你也還好好的,可見我醫術還是不錯,想來今年有我娘在就夠了,我要出去采藥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自己保重。”

賀景泠會心一笑:“謹遵醫囑。”

正說著,外面徐仲先匆匆跑了進來, 連大氅也顧不得脫就坐到賀景泠對面, 氣喘籲籲地將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這麽急, 發生什麽事了?”賀景泠好久沒看見徐仲先這副樣子, 好奇地看向他。

沈木溪是個看熱鬧的, 見此情景重新坐下, 等著徐仲先開口。

徐仲先歇過氣來,看了眼沈木溪,頓了頓才道:“今晨朝會上都鬧翻天了, 陛下都被氣暈過去了。”

“是因為燕陽的事嗎?”沈木溪沒忍住發問。

賀景泠也看向他, 徐仲先繼續道:“不止,還有一樁事你們怎麽也想不到, 阿煊,年初的董伯遠一案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 不就是那個兵部尚書嘛,是個貪官。”沈木溪又道。

“對,沒想到今天早上有人舊案重提,彈劾之人還拿出了一本董伯遠這些年去朝中官員往來的名冊,名冊上詳細記載了幾乎朝廷小半數官員與其來往的時間地點次數,甚至是他們每次……你們知道是誰彈劾的他們嗎?”他沒能說下去,顯然今日之事給他的沖擊不小。

賀景泠道:“新任兵部尚書楚寄遠。”

沈木溪催促說:“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直接說重點吧徐主事。”

徐仲先噎了一下,忘了自己要問賀景泠怎麽知道的,繼續說:“這些官員都因為各種緣故和信王有些牽扯,楚大人奏本彈劾信王結黨隱私,意圖不軌,雖然還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明王也身涉其中,但他和信王一母同胞,怎麽也說不清了。”

沈木溪咂舌:“那個明王,就是京城中那個不問世事寵妻如命的明王李珩衍?”

賀景泠:“還有第二個明王嗎?”他接著道,“楚寄遠為人剛直,這件事被他揭發出來是最合適不過,陛下這麽處理這件事的?”

徐仲先聽了賀景泠的話,見他這副模樣,脫口問道:“阿煊,這件事你早知道了?還是說此事與你有關?”

賀景泠笑了笑,沒說話,徐仲先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他身在朝堂,卻總感覺自己跟那裏格格不入,賀景泠連門都不愛出,卻對朝堂之上了如指掌。

也是,他一直都比自己聰明。

他道:“陛下能夠容忍朝臣貪墨狎妓,卻絕對容忍不了他們私下結黨,楚大人甚至還查出每年信王都借著接濟民間各個善堂的名義將挑選合適的孩子帶走,暗中培養了一批私兵,此事證據確鑿,連他們在城外私建的校場都被人一氣端了,只是信王警覺,那裏早就人去樓空,連活口都沒抓到一個。信王爺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所為,已經被貶為庶人關入鄴獄了。”

“還有一件事,方才只說了一半,燕陽不是鬧瘟疫嘛,燕陽州官沈濟舟和康福壽今日被押解入京,本來是直接交由大理寺卿連夜提審的,沒曾想竟然在被押往大理寺的路上遇到了刺客想要劫殺囚車,好在最後刺客寡不敵眾被大批禁軍合力拿下,只是也沒抓住一個活口。”

“那沈濟舟他們沒事吧?”賀景泠垂著眸聽他細講,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沒事,還好禁軍新任都督商陸剛好就在附近,聽見動靜立刻就帶兵趕了過去,今早陛下聽說了這件事十分震怒,當即決定親審此案,那沈濟舟和康福壽早就被嚇破了膽,什麽都沒說一看見晉王就跪在他面前一會兒求他救命一會兒罵他想殺人滅口,晉王當場整個人都懵了。”

“後來賀大哥出來,他指認晉王私下找到他對他行威逼利誘之事,還說為了誣陷明王晉王給他下了毒。”說到這裏徐仲先對賀景泠道,“不過那毒已經解了,太醫院的冷太醫醫術超群,賀大哥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皇帝不得氣死,兒子兄弟鬥得你死我活,這也就是他們出身好有那個閑功夫整天玩這些陰謀詭計,到最後承擔這一切的還是我們小老百姓,燕陽百姓現在都生活在水生火熱中,聽說都已經鬧起了民亂了,要不是過不下去,誰願意鋌而走險啊,憑什麽他們還能過的這麽逍遙自在?”

徐仲先這次很認同她的話,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朝堂之上爾虞我詐他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摻和進去,可現在真相確確實實都擺在面前,實在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他看向始終淡漠的賀景泠,嘴唇抖了抖,終於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阿煊,這件事,從頭到尾,你知道多少?”

沈木溪聽出了著話裏的意思,當即炸了:“徐大人你什麽意思?難不成燕陽一事還是我們公子造成的不成,明王晉王愛鬥鬥,你看不慣去找他們去,你想要聖君賢臣,想要天下太平,發現朝堂之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就整日消沈,又那他們沒辦法,所以來這兒欺負人,我呸!是男人就去找他們,來這兒捏軟柿子算什麽本事。”

賀景泠靜靜看著他,那目光讓徐仲先忍不住想要躲避,良久他才聽見賀景泠道:“清鶴,燕陽一事我知道的並不比你早。”

“我昏頭了,對不起阿煊,你打我罵我吧,”徐仲先方才的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賀景泠同他一起長大,他憑什麽問那樣的問題。

***

“微臣河東郡郡守蔡荀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燕陽州官府衙內,藍袍綠袍大大小小的官員呼呼啦啦跪了一地,為首一個四十出頭身著藍色雲雁紋官服的男子恭敬跪在下方。

李長澤坐在上首:“你是燕陽新任州官?”

“回殿下,臣是新到任的燕陽同知蔡荀,前知州沈濟舟同知康福壽被罷免之後臣調任到此。”

“到任多久了?”

“臣到任已有半月。”

“燕陽現在感染瘟疫的人有多少?”

“回殿下,此次瘟疫來勢洶洶,城中本就因為今年屢屢受災死傷無數,百姓身體貧弱,感染者超過七成,目前都被官府統一集中安排在城內幾座鴻臚寺廟中。”

“瘟疫來勢洶洶,”李長澤笑了下,從位子上走了下來,“蔡大人臨危受命接了燕陽這麽一個爛攤子,想必也是辛苦,蔡大人出自河東郡,是河東郡蔡氏子弟?”

“回殿下,是。”

李長澤點了點頭,盧飛和紀風還有一個臉生的年輕男子朝旁邊示意,幾個差役立刻把成堆成堆的賬簿搬上前來。

“孤昨日命人連夜查了查燕陽近兩年來的各州府的賬目,想必蔡大人到任之後也是細查過,沈濟舟和康福壽私吞賑災糧,抄沒的家產都充了公,流水一樣的銀子花出去,可燕陽是個無底洞,填不平。”

一夜的時間查了兩年的賬目,蔡荀咽了咽口水:“殿下……”

李長澤繼續道:“水至清則無魚,蔡大人這一點倒是想的透徹,帶上來。”

幾個差役押著一個戴了手腳鐐銬身形壯碩的男人上來。

“諸位從前都是同儕,想必對此人不陌生吧,燕陽前都指揮使袁銘。”李長澤把那個“前”字故意說重了一些。

袁銘被紀風一腳踹在膝窩噗通跪倒在地,他瞋目怒視著李長澤,嘴裏嗚咽著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眾人朝他那裏看了一眼,瞬間只覺得頭皮發麻,紛紛將頭埋得更低。

被拔了舌頭的袁銘似乎還心有不甘,李長澤連看了沒看他:“燕陽前都指揮使袁銘在任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勾結匪徒在城中燒殺搶掠,種種罪狀孤已證據確鑿,罪無可赦,來人,把他拉到外面,即刻杖殺。”

袁銘雙目陡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著李長澤,似乎是在確認他說的是真的,直到差役來拉他他才反應過來,開始朝著李長澤砰砰砰磕頭,不斷掙紮。

盧飛過去走到他面前,拉過袁銘一只手臂微微一笑,下一秒骨骼斷裂之聲清晰響起在在場每個人耳中。他們眼看著素日裏不可一世的袁銘兩截手臂如同面條般無力垂下,再一次對太子身邊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侍衛感到毛骨悚然。

蔡荀汗如雨下:“殿殿……殿下……”他到任不久,因為資質平平這些年也不受族中重視,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接手這個燙手山芋,但還是被現實給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來這裏不過半月,深谙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道理,即便他出身河東郡蔡氏,可為官幾十年也不過一個小小郡守,袁銘是正三品都指揮使,自己能奈他何。

燕陽上行下效兵痞無數,欺上瞞下在燕陽州官中蔚然成風,下級各個官員無不是狡猾奸詐之輩,他高估了自己,也低谷了這裏形式的惡劣,有些事情,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蔡荀正努力回想自己到任之後所作所為有沒有大錯之上,身邊的師爺推了推他,蔡荀看了師爺一眼,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他雖然對這個太子和傳聞大相徑庭的做派心裏犯嘀咕,但為官多年也還是有些眼色,知道這是太子在拿袁銘殺雞儆猴,什麽時候該坦白交代就坦白。

“殿下,微臣接手燕陽以來半月有餘,城中感染瘟疫的百姓皆被安排在鴻臚寺中,微臣有罪,因為微臣一時疏漏,瘟疫蔓延讓許多宵小之輩生出異心,攛掇老百姓上山為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微臣不敢辯解,請殿下處罰。”

外面的悶響聲還在繼續,大堂之上安靜無聲,每一板子不像是打在袁銘身上,更像是打在他們心裏。所有人無不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過了許久,李長澤才道:“年前燕陽鬧了災,地方官員欺瞞朝廷沆瀣一氣貪墨了賑災銀,現在整個燕陽百姓成堆往外湧,不是上山做了馬匪就是遭難成了流民,留下來的都是患了瘟疫的,爾等身為身在其位不謀其政,反倒作壁上觀任由事態發展至此。”

李長澤說到這裏,已經冷了神色,喚了一聲:“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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